青豆酥尔

10.

 

 

史蒂芬诅咒这里的一切，和该死又固执的托尼斯塔克。

介于他是搞出这一切的基本原因，他也得骂过去的自己一通。但他现在一点都平静不下来，而且差不多明白了之前克里斯汀对他是多么的包容，用她的话来说——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自以为是的人。但她错得离谱，因为她不认识斯塔克，那个人才是世界上最冥顽不灵的混球。

 

这也是为什么史蒂芬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的原因，好让他能够安静地做些什么来暂时忘记这一切。凝神静气，他回忆起古一的教诲，然后吐纳，放空思绪。这通常都会十分有效地让他的思绪在虚无之中游荡一会儿，不失为一种逃避的手段，但总比他和斯塔克对着彼此相互叫嚷要好上许多，于是史蒂芬选择拒绝去深究。

 

显然对方也是一个勇于逃避的人，史蒂芬想。

他已经有一整天没有见过斯塔克了。对方像他把自己锁在书房一样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史蒂芬在厨房泡茶的时候看向那里，听不到半点动静。

 

他犹豫着，在晚饭的时候把多做的那份意大利面摆在桌子上，说不定斯塔克过会儿会出来吃饭——即使史蒂芬没有叫他。但在史蒂芬晚上打着哈欠向卧室走去时，客厅的沙发上还是空无一人。他纳着闷来到了厨房，那碗意面依旧摆在桌子上，汤汁已经凝固了。困意消影无踪，史蒂芬把那些倒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碗洗干净摆回架子上，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也许是他踩线了，史蒂芬想。斯塔克生气得过了头，他试图回忆起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但只记得最开始的几句。在斯塔克开始无差别地冷嘲热讽之后，出离的愤怒使他口不择言。史蒂芬头痛地按着太阳穴，检查了冰箱。少了一些瓶装水，以及一些高热量食物。斯塔克一边带着天才的头脑发散出的成熟魅力一边任性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喜欢甜食和所谓的垃圾食品，讽刺人的时候像尖锐的针头，现在就连吵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种闹脾气的事都做得出来。

 

史蒂芬望着紧闭的房门，决定如果斯塔克明天再不出来他就去——道歉。虽然这并不完全是他的过错，但史蒂芬坚信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他会比斯塔克更加成熟，如果他们两个人之间得有一个人扮演成年人的角色，那就让他来吧。

 

当然了，第二天，斯塔克依旧没有出现，他不得不像原计划的那样，做了三明治，夹了厚厚的番茄酱和沙拉酱，还有一杯黑咖啡——斯塔克在喜爱甜食的同时也毫不掩饰他对浓郁无糖咖啡的热爱，简直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斯塔克，”他一手端着盘子，努力让它们保持平衡，腾出手来敲了几下门，好让自己显得礼貌一点。

“我猜你还没有吃东西？我带了三明治和咖啡来。”

没有回应，好吧。接下来应该是道歉的那部分。

“咳。”史蒂芬清了清嗓子。“我很抱歉前天说过的话……那不是我应该妄加揣测的。”

一片安静，于是他继续说下去。“希望你能够原谅我的无理，作为道歉我可以负责这周的伙食，而且你可以随便点你想吃的。”

“斯塔克？”

一丝怀疑略过心头，史蒂芬把耳朵贴上房门，也许对方还没有睡醒，但无论如何这都有些不同寻常。在他停下动作之后，整个房间里静的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不安在心中逐渐扩大，他粗鲁地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一边去拧门把手，门没有上锁，在咔哒一声之后打开了。

 

史蒂芬闯了进去。

他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斯塔克说不定会臭骂他一顿，那甚至是他所期待的场景，总好过对方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堆被子里，安静得令人心慌。

 

“斯塔克！”他出声唤道，没时间注意自己声音里的波动。

“斯特兰奇博士，”突如其来的女声吓了他一跳，“Boss目前正处于发情状态中，在昨日16时23分达到信息素峰值并于同时完成了抑制剂静脉注射。

 

史蒂芬为对方的回答而松了一口气，发情期，好吧，这很常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已经注射过抑制剂了。

“谢谢，Friday，还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吗？”

对方巧妙地回答道：“作为医生或是Alpha，您都会有很大作用的。”

说真的，想要不把Friday作为具有生命的造物对待还是很难的。

 

史蒂芬没有照顾一个发情期Omega的经验，但根据已经掌握的知识来完成这些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发情期的Omega会通过出汗来缓解体内难以纾解的热量，所以也需要大量补充水分，保持房间的温度以及适当的通风。史蒂芬并没有挪动托尼到一个更加舒适的地方，只是找来更多的毯子铺在地上防止受凉。实际上Omega自己也将这些工作完成的很好——为自己在工作间筑巢，储备了食物和水。他并不需要史蒂芬的帮助。

 

史蒂芬知道自己完全是在多管闲事，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也许是因为Alpha总是容易对Omega产生保护欲。即使有项圈的隔离使他闻不到对方的气味，他依旧固执地认为一定是信息素的原因，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Alpha喜欢看Omega舒服快乐的样子，这也会让他们自己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如果一个Alpha做不到这点那他应该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愧，但托尼并不是他的Omega，史蒂芬完全不明白他的这种想法是打哪里来的。也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医生，至少曾经是，而医生的责任感会让他关心斯塔克，再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他们不是一对Alpha和Omega也不是医患关系，目前也谈不上所谓的友谊，至少作为同伴和罪魁祸首他有义务确保对方的安全。

 

史蒂芬能够想象出来对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Alpha，”他会好整以暇地摇着头，靠着墙端着一杯咖啡之类的，“总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

 

托尼大部分时间在昏睡，而他多数是在盯着对方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异常固执的面容。他知道托尼对于自己的性别实在谈不上喜欢，来自社会的偏见也很深。项圈被写入法律似乎是新世纪平权的开始，信息素不能再作为Alpha对Omega压迫的手段，抑制剂和标记消除是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但仅仅是这样就够了吗？多少人发自内心地去尊重那些与生俱来的差异，又有多少人因为性别优势被降低而逐渐被拉下了神坛？而托尼，他展现出的强硬做派让他一点都不像个Omega，人们总是对于他要求太高——无论是钢铁侠还是托尼·斯塔克。他还真的就地把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责任扛在肩上。

 

史蒂芬印象中的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在遥远到模糊的记忆中，对方在镜头里星光闪耀。即使是在后来成为钢铁侠的时间里，他还是会在斯塔克工业博览会上从天空划过然后降落在地台上，任那些机械将钢铁侠的盔甲拆卸，他本人西装革履地出现在舞台的中央；或者是在国会审判中的唇枪舌战，那天的视频至今仍然保持着YouTube上排名前十的播放量。那时候托尼风头正盛，似乎一切都难不倒他。但事情逐渐正在超出他的掌控范围，越来越多逐渐涌现的外星生物、宇宙入侵，更多魔法层面的产物。他并不清楚复仇者联盟解散的细节，无论如何，靠托尼一己之力根本无法解决这些危险，换作谁都不行。

 

托尼一定比他还要清楚这些事实，复仇者破碎之后地球危如累卵，需要更多人手来帮忙。史蒂芬着叹气，终于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他根本不是想吵架，除了临时起意，更多的可能是他只想找借口一个人呆着来避免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但他没想到史蒂芬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不放。天哪，他都做了些什么？无视别人的隐私，侵入对方的空间。史蒂芬不敢说自己有多么了解对方，但他确定那人知道后一定会气疯的，绝对。

 

只是此时此刻，托尼在不知怎样的梦中眉头紧皱。抑制剂并不会让发情期的情热变得像正常的日子那样容易，作为发情期紧急处理的方式之一它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如果有条件的话用合成的Alpha信息素以及一些设施作为辅助效果会更好。

 

换作平时他一定会给自己最好的，亿万富翁，划时代的天才，拯救世界的英雄，托尼值得最好的。但他现在被困在在时间缝隙中一个狭小房间里，只能给自己最基础的抑制剂和一堆并不舒适的毯子，高热和汗湿的潮意以及抑制剂副作用带来的不适感都会一直伴随着他。这副不得不忍耐的模样根本不适合一个斯塔克，他本该对一切都漫不经心游刃有余，温室花朵般养尊处优的Omega，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托尼穿着西装三件套朝他微笑的画面和他面色潮红双目紧闭的样子交错着在他面前闪现，史蒂芬几乎就要去触碰那颤抖的睫毛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有关这个人的这一切。

 

史蒂芬的手悬在空中再动不了，迟来的事实终于开始斩头露角。他无法再控制它，更控制不了他自己。直至今天他才发现心脏被割裂了一小块，但早在很久之前，久到他还没发现身体中有一部分不见了的时候，它就已经属于另一个人了。

 

做些什么，他的大脑叫嚣着，做些什么让他好受一点。史蒂芬抖着手去解自己的项圈，不，错了，托尼不会想要接受这样的施舍的。他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最后史蒂芬也只是用了一个安眠的魔法来让Omega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他甚至不敢再碰托尼一下就仓促地离开了。

 

 

“Friday，能为我保密吗？”

 

Friday不理解，她不明白是什么让斯特兰奇医生神色仓皇，像是被揭露了什么酸楚的隐秘。有什么需保密呢？因为他照顾了Boss吗？斯特兰奇医生神情的变化对于她而言太过复杂。Friday无法解析能在短时间内让对方情绪徒然生变的原因。心跳，呼吸，脉搏，体温升高，声音波动，一切变化都发生一分钟之前，可她的摄像头没有捕捉到任何足以使对方产生变化的原因，外部环境的数据一切正常。

 

“您指的是什么呢？”她问道。

“就像，我之前的那些反常。这应该不违反托尼对于你的要求，对吗？”

“介于您没有意图对boss造成任何伤害性行为，我想是的。”她注意到斯特兰奇医生对于Boss的称呼发生了改变。

“我不会这样做的。”

他的声音中没有谎言的成分。但即便如此，斯特兰奇医生依旧在要求一件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事情。在Friday的认知中是绝无仅有的，这不合乎她的逻辑。Friday在庞大的数据库中寻找先例，用时0.0002秒，她发现Boss的前任AI管家Jarvis曾有过类似的行为可作为参考，在精密的分析和对比确认这不会对Boss产生负面影响之后，她谨慎地做出了答复。

 

“我可以删除您上次离开之前一分钟内的录像。”

 

“这足够了，谢谢。”

“我有一个关于您的疑问。”数据流在分析中产生了背道而驰的结论，这让Friday感到困惑。“您在离开前将手紧按在胸口左侧位置，伴有呼吸急促的迹象，可据我检测您的心脏反应健康，也并无其他足以引起区域性疼痛的病灶。”

斯特兰奇医生因为她的问题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按在胸口又放下。

“不，”在Friday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应的时候，他说。

“这是好的那种痛。”